阿兰若说完这句话后,大殿之中只余下了她方才的尾音,那声音在这有些空旷的殿中来来回回的荡着,让沉晔蓦地觉得冷清。
他不晓得应当怎样回答,他亦晓得他同阿兰若的命盘之中已然是一片混乱,她并不欠他什么,可是他却欠着她良多,这个良多,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他不晓得应当如何偿还,他亦晓得,他欠她的债,似乎已经无法偿还。
从前他见到的少女分明是坚韧又灵动的,只是此次从重生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知晓有些曾经既然已经过了便真的只能是曾经。
彼时他从沉沉睡梦之中苏醒,才发现不知为何他同阿兰若一同被封在一棵双生树之中。因着他是东华帝君的影子一下便感知到帝君有难,他心中感激帝君赐予他同阿兰若的机缘,因此定然是要赶去相救的。
阿兰若被他唤醒之际还有些迷茫,只是瞧着他的脸瞧了许久,有些苍白的面色上微微的染了些红晕,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面颊,绽放出他先前从未见过的笑容。
“我们还活着,真好。”
只此一句,她分明是笑着同她讲的,却让他打心底里觉得悲凉。
他只是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腾出一只手捋了捋她些微有些凌乱的发丝,难得的露出一个笑来:“嗯,我们还活着。”
他们分明都是笑着的,只是分明疏离了呢。
没有人会晓得,这份疏离,会是多久。
他们心中都明白,他们之间已然有了打不开的死结。这一开始的纠缠,怕便是错的。
殿中散落的皆是阿兰若身上香料的气息,时间仿佛已然过去了很久,那气息亦不是沉晔方才闻到的那一种,两个人一个站在窗边,另一个躺在床上,皆是沉默了许久。
“我那时其实是想要救你的。”
躺在床上的男子终于开了口,他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将话说的清楚明白,他不知道阿兰若能听得进多少,只是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同她讲话的机会,他须得好好珍惜。
一直站在窗边如同雕塑一般的女子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她晓得他说的是什么,但似乎又不大晓得,她从醒来到现在,便也只是记得她死去的场景,浓墨似的天幕,奔流在河中的滚滚业火,她瞧着自己的灵魂幻化成的金色比翼鸟,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
她记得她临死之时别在鬓发里的那朵洁白的乐音花,她记得她的母亲倾画夫人专程送来给她的,沉晔写的信,她记得她的母亲倾画夫人同她讲的那四个字:逢场作戏。
她记得,彼时的自己,已然觉得,沉晔对于自己的报复,有些重了。
她转过身,轻缓地挪了个椅子坐在沉晔躺着的床边,面上似乎又挂着苍白的笑,他看着她有些躲闪的但却牢牢的盯着自己的眼。她分明是不想这样看着他的,却又逼迫自己自己这样看着,她盯着他预备说话的唇,指甲已然嵌入掌心,她不觉得疼,似乎已经做好了重温一遍自己短暂而又惨淡的过往的准备。
沉晔适时的住了口,给了她准备的时间。
“你说吧。”少女抿了抿唇,眸子里又是一片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