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万里天涯,于少绾只在一瞬。
当她顺着焰网的细丝,停在天宫结界外围,差点被耀目白日与反光的云海闪成雪盲。来不及徘徊忐忑细思量,闭眼观想结界内一团空气,了无痕迹的进了天宫。
这天宫一望无际,金宫玉阙鳞次栉比。若没有焰网的指引,怕是一辈子也寻不到墨渊。正所谓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少绾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雪肤花貌的仙娥。
她隐着身形,如一阵清风拂过,飘起仙子们的霓裳羽衣。对方毫无察觉,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听着听着,少绾的心从头凉到底。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原来墨渊早被应接不暇的彩云团团淹没,挑花了眼。可怜自己还天真,做着不相忘的大梦。
墨渊的妃嫔已定,妻妾成群。
正妃是镇守北方天界的真武大帝荡魔天尊之女叶抚,侧妃选了南海的央柳,西海的苑丞,还嫌不够,仍在四处拣选。
南海的绿魄公主,姿貌无双,心气高傲。不甘屈尊侧室,又不肯走。此时正在梨花盛放的欺雪苑与殿下私会,互诉衷肠。
少绾僵住了一会,头晕目眩。一时脑壳沉重,压得眼睛都睁不开。
难过委屈又有何用,少绾不打算自找打击,去那欺雪苑。往回走了几步,又不甘心。
她升至半空,顺着愈来愈浓烈的甜香,还真找到了地方。奇怪的是,这欺雪苑与焰网,并不在同一个方向。
璀璨的梨花海内,立着比花还要白净晶莹的绿衣女子。那美貌虽不比地狱里绝美的罗刹女,但至少与凡间见过的伽罗有一拼。
那女子梨花带雨,涕泪零落。怨怼墨渊对她置之不理,不给她机会辩白。
央柳公主,从前骄横跋扈。西海苑丞的表姐嫁到南海,一直被她刁难欺凌。央柳的长兄长(cháng)巽(xùn),始终装聋作哑,也不维护自己的妻子,此事尽人皆知。
那日绿魄顶碗的手段,正是央柳曾用在嫂子身上的伎俩。当年自己看不过,指责了几句,还因此一起受罚。
世事难料,苍天有眼。如今她与央柳身份互换,只是小小的替天行道,就被殿下误会,反倒便宜了那心如蛇蝎的一方。
身后的墨渊听得很是动容,眼神里尽是心疼。拉过绿魄的肩膀,执起她的手,信誓旦旦的凝望对方,“留下来,我会对你好。”
墨渊说,那正妃叶抚公主自小随父领军,心思粗犷,不理家政。日后将绿魄娶进门,宫中事事由她做主。
少绾看得真要背过气去,更可笑那墨渊,谈情说爱身后还跟着侍从。
忽然远处鸣锣四起,巡查的天兵纷涌而来,举着无数照妖镜八方探照。
少绾慌了神,莫不是行踪已被发觉。正要结印脱身之时,被人凌空抱住,闪进一间宫室。
少绾熟悉那气息,待对方显出身形,果然是墨渊。
墨渊摸索到少绾的手,攥住一只,“不要现出身形来。”
少绾念着对方的名字,读取了他的记忆。
方才,墨渊还在厅中与众仙官议东海的战事,忽听闻四方警报,心念一动,猜到是少绾。果然,定中自己周身的焰网光焰明亮,顺着那法力找到悬在半空的对方。
就在少绾还一头雾水,满心疑惑之时,对方将她带到怀里,紧紧拥着,唇角摩挲在少绾耳际。
好一会儿,“少绾,你得走了。”
墨渊说,这里是他的寝殿,让少绾记好。今夜亥时初刻,在此处等她。
外面锣鼓喧天,密集的脚步越来越近,怀中透明的少绾紧贴着他,迟迟不动。好说歹说,才将她哄走。
巡查的将士进门前,墨渊朝着密室的丹炉,法力一送,丹炉即从内部炸开,一时煞气弥漫。
一开门,煞气喷涌而出,惊到了一众的天兵天将。
墨渊解释,自己私炼的煞器炸了炉,一场误会,不要紧张。
天仓与七煞两位星君也跟上来。七煞耿直,“君上为何要炼煞器?”
墨渊不理,天仓星君从旁仔细端详了残破的丹炉与不成形的镜片,一直沉默。
少绾径直回了崖山自己的山洞,心绪难平。此时此刻,她什么心思都没了,只剩度秒如年。
后来,少绾回想墨渊的记忆,渐渐理清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叶抚公主,是个英姿飒爽的女英雄,说起行军打仗颇有见解,墨渊对此颇为欣赏。
然而,叶抚公主太过于进入当家主母的角色,四处帮墨渊物色侧妃,不择手段,让一众知情者瞠目结舌。
这公主更是坦荡,直接告诉墨渊,就是冲着他三千后宫佳丽,才答应婚事的。
她父君是一方柱石,位高权重。北方天界兵多将广,威慑三界,连魔族都望而却步。所以叶抚公主即便无法无天,也无人敢管。
何况她正好弥补上墨渊清冷寡淡的性情,为夫君开枝散叶帮上大忙。
少绾觉得在墨渊记忆中看到的央柳,必然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央柳公主甩了颜面的行为,被一众自恃矜贵的公主们一面唾弃,一面暗地里东施效颦。人心就是这样,别人占得便宜,就是自己吃了大亏。谁又甘心吃亏呢?
墨渊被算计了几次,实在无奈,就扮作折颜的模样行走。不想看中折颜的姑娘远比看中他的多,还有人两处撒网。
天仓星君向他八卦,说天宫这一阵悄无声息的,并蒂莲花已冒出好几对。折颜君的桃花更好,已有几位公主向他示爱。
折颜君便向各位佳人透露自己将成婚的喜讯,还无情的邀请人家前来吃酒。
墨渊笑过,星君接着说。折颜君伤了美人心,也很自责。都怪自己太过风流潇洒,不过对方眼光太高,也是过错。
墨渊真心听不下去,连连摇头。忽然发现折颜的迷之自信,倒是很像少绾。
少绾看着墨渊记忆里道貌岸然的公主们勾心斗角,互相拆台,想起一个段子,打算晚上讲给墨渊听。
洞外绿竹姑姑来报,幼观夫人已将她一众的侍女抓回去,此刻正在责罚。少绾心想若是回去,定然不是切几百朵茄子花那么简单了,顿觉纷身乏术。
以前少绾在地狱里,一直用的好好的化身之术,到了三界,不晓得怎样都行不通。
化身术也属于神足通。地狱里一沙一石,都能化作少绾的身形,承载她的法力。神通广大的神佛菩萨,更可有千万亿个化身,投身十方法界,度化无量众生。
无论绿竹姑姑如何规劝,少绾都不肯回去,无奈,她只能在对方的目瞪口呆中,变做少绾的模样。
绿竹姑姑说,这术法只能维持几个时辰。少绾想想,让她到时唤小三小四将冰窖里的傀儡搬到床上。之前少绾老是装晕,死活不起来,婆婆也拿她没辙。
绿竹姑姑匆匆离去。
本来,少绾想喊住她,确认她的身份过往,是否符合自己的猜测。旋即,又庆幸自己没问出口。
这般问题,最好永远不要问。
终于,终于熬到亥时初刻,以防万一,少绾还晚了一会儿。
没等她落稳,就被对方一把捉住,将她的双手变成鸭蹼。
烛火黯淡,灯影幢幢。墨渊身着一件浴衣,长发披散,似乎已等了很久。身旁是好大一只椭圆的浴盆。
“你这是做什么?”
没等她问完,话已被对方唇舌堵住。
少绾的头脑一片空白,不及反应,很快又被对方推开。
“快,脱衣服。”对方毫不避讳的解起了她的衣裙,少绾的神经已处于炸裂状态。
墨渊手上多了一件浴衣。衣料是南海鲛人织作的绡丝,入水不濡。然而,外面巡逻的兵将不知为何,竟发觉得这么快。
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墨渊直接将少绾横抱起,浸入浴盆,并用法力隐起她的身形。
南天门今日值守的巨灵神将,带着一班功曹,恭恭敬敬的杵在门外。
只见里面的储君推开门,披头散发,轻衣薄衫,似乎沐浴到一半。值守在殿外的七煞星君也过来了,开口先问,“你们怎么又来了?”
巨灵神将见着实惊扰到殿下,也很恼火。无奈天顶的玄镜又示警,有妖魔潜伏此处。
墨渊问,“天宫的结界可有闯破的痕迹?”
对方回禀,“那倒没有。”
“想必是我白日里炸了的丹炉,煞气还未散尽,因此一直示警。”随即挥挥手,“你们散去吧。”
一班功曹面露难色,都望着巨灵神。
七煞星君开口,“殿下多年不在天宫,有所不知。自从天顶装了玄镜,就立下规矩,示警之处必要彻查。”
墨渊暗吸一口气,幸好有所准备。
于是大开殿门,“你们搜吧。”
一行人战战兢兢的溜进来,殿内被照的灯火通明。
盆里的少绾心提到嗓子眼,就在他们进来前,她刚换了一口气,水面上正泛着波纹。
好在墨渊先进来,朝水上洒起花瓣。
七煞星君眼见着一个男人,妖娆的提着一篮殷红的花,均匀的朝水面飘洒,再次印证自己的判断。
少绾对这鲜艳的花瓣也很有阴影,总觉得那篮子里藏着蟹蛛。
且墨渊将她的手指变做鸭蹼,她无法结印,不得脱身,更不能辟一丝气道供自己呼吸。
趁着近前无人,少绾赶快冒出来换一口气。巨灵神与诸功曹听到水声,只见殿下撩着水问,“水将冷了,可好了?”
这巨灵神与七煞一般,也是一根筋的人,盯着水面目不转睛。
墨渊看出他的意思,拨开花瓣,将手伸进水底摸一遍。他本想让对方放心,不料半途正触到少绾腰间,水底忽然扑腾一下,吓得他浑身一颤。
幸好他及时搅起水花,对方也不是那么察微之人。
“要么你来试试。”
巨灵神怎敢,惶然告退。待全部人撤出,墨渊提了一只葫芦,对七煞星君说,“你帮我将这四下的煞气好生收一收。”
就这么支走了七煞星君。
墨渊熄灭烛火,撑起仙障,迈进浴盆,捉回正往外爬的少绾。
“这是青莲水,最化你身上的煞气。”
少绾的气还没喘匀,又跌回对方的怀里。水漫过肩,一片黑暗,背后窗槅隐约透过熹微的月光,映着对方星火一般炽烈的眼神。
她的鸭蹼抵在对方胸膛上,很是煞风景。彼此一身的花瓣,看得她毛骨悚然。正当她试图抗议,拉起零落的衣衫,却直接被对方拉至近前,沦陷在无休无止的纠缠里。
对方指间利落,不由分说,心神恍惚间,少绾衣裳(cháng)尽落。待墨渊终于如愿咬到了少绾的耳垂,对方却挣扎起来,左闪右躲。
“不可以亲,痒痒肉。”少绾已没有连贯的呼吸,她的鸭蹼也推阻不了对方游移的手掌。
耳边对方低沉的笑意,“有你在,水一晚上都不会凉。”
少绾胳膊攀上他滚烫的后颈,心说,你不是也一样。
折颜也有痒痒肉,自小就被嘲笑将来要畏妻如虎。少绾身上碰不得的地方,似乎比折颜还多,墨渊困惑的问,“怎么从没见你怕我?”
少绾全部的心力,都用来咬手臂,避免发出奇怪的声音。待水真的凉了,才不得不问,“我们一晚上都要泡在这里吗?”
对方捞起了她,施法风干她的长发,又回身捞她的衣服。
少绾从衣架上摘了件墨渊的寝衣,裹在身上很新鲜的转圈。待对方理好她的衣裳递过来,少绾诧异的问,“还要穿吗?”
对方无语,少绾明白他的心思,挑逗的问,“我嫁的那世子心大的很,应该也不介意喜当爹吧?”
不想一句话,就开发出墨渊的逆鳞。对方冷着眼,将衣服扔给她。
“我的女人都成了人家夫人,我的子嗣还要唤旁人做爹吗?”
少绾捧着衣服追在身后,“那你不是也有许多的妃子吗?”
对方回过身,认真的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少绾似乎毫无担忧委屈之色,央求墨渊先将她的手变回来。
对方直接告诉她,今夜想睡得踏实点,再不想忧心她又自作主张消失。
于是少绾只好很艰难的用两只鸭蹼,将自己的衣裳挂上床头的衣架,与对方的衣服叠放起来。一件他的,压上一件自己的,再压一件他的,整整齐齐排列好。
对方过来问,“你又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少绾回身,斜着眼睛,“有你做的事奇怪吗?”
于是对方的好心情马上被召回,将少绾推至墙边,“这世上更奇怪的事还有许多。”
少绾用的,是魔界女孩子间流传的叠衣增爱法。据说与夫君,当然还有花郎,的衣服重叠放置,便会愈来愈恩爱。
这法子似乎立竿见影,从墙头绵延至床榻,对方唇齿辗转的越来越低,尺度越来越大。少绾不断重复对方的名字,似乎想要阻止他,结果却起了反作用。
到最后,还是月亮帮了忙,从云层里抛出清辉绚烂的大脸,照亮了对方的理智。
夜深人静,墨渊开了一角的天窗,正好露出圆圆的月亮。
“月色多好。”
“嗯。”少绾望着饼一般的月盘,肚子咕噜咕噜响,才想起自己已一日水米未进。
都说衣带渐宽终不悔,少绾却只应了那句努力加餐饭。墨渊叹口气,捏起她的小肚腩,“你还要多胖?”
少绾打掉他的手,“别老捏在奇怪的地方。”
而对方的手,却向更奇怪的地方探去。
少绾娇羞的想拨开,无奈对方的臂膀像精钢一样,且另一只手也大摇大摆划至胸前。
少绾气急败坏的威胁,“你若是敢对旁的女人这般,我就将你的手剁下来。”
耳边不屑的冷笑,“墙角那堆兵仞,但凡你提得起一件,我现在就给你砍。”
少绾不服,“我用菜刀。”于是向墨渊倾诉起自己即将成为一个厨子的悲惨命运。
墨渊觉得颇好,不想那世子府还帮忙培训媳妇。他对少绾说,“你的术法有个致命的弊端,一旦被制住双手,你就无计可施。”
考虑到少绾连念个日常的咒都不会,朽木不可雕。还是敛起锋芒,乖乖跟人家学厨,将来只做自己的笼中鸟。
少绾问墨渊,“为何你亲得熟门熟路的,莫非不是第一次么?”
墨渊不语,心说确不是第一次。试过一遍,想过一万遍,当然熟门熟路。
于是墨渊警告少绾,她一睡着跟死了无甚差别,切不可与旁的男人同室而居。
少绾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占我的便宜。”
墨渊不解,“什么叫一直占你的便宜?”
少绾翻起白眼,“你现在右手在哪里?难道不觉得很熟悉。”
少绾对墨渊说,“你若敢与旁的女人睡在一起,我们三个里,必须要死一个了。”
墨渊对少绾又爱又恨的地方,就是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天性歹毒,心狠手辣。以前墨渊以为不过是狠话,现在他相信,这魔女确是做得出来。
墨渊语气黯然的又问了一遍,何时知道自己立了妃嫔?在角落里哭了多久,才下决心冒险来天宫?
少绾便将白日的所见和想到的段子给墨渊讲了一遍。
说是有两兄弟,看见天上飞过一只大雁,为蒸着吃还是烤着吃打得头破血流。而那大雁早已飞的无影无踪。
然后问墨渊,“雁在我手里,我哭什么?”
且作下结论,“那叶抚公主定是变做你的模样四处招摇,十之七八,是个女断袖。”
墨渊也有所怀疑,还是唤少绾不要胡说。对她能有大雁那番见解,倒是颇感欣慰。
可惜少绾的小心眼只消失了一会儿,幽幽的问墨渊,“那绿魄公主如此美貌,又倾心于你,你真的不动心?”
然后酸溜溜的别过身去,放出最能暴击墨渊的大招,“你随时都可以后悔,我也一定如那大雁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渊被这话劈得已有免疫力,只答了四个字,“她不及你。”
少绾想想,也是。于是又欢快的转过身来。
墨渊说,那绿魄公主同你一般,心高气傲。只接受万千宠爱,绝不肯卑微求全。待实情揭穿,她必会自行离去。
墨渊说到心高气傲时,少绾一直用鸭蹼戳他,表达不满。
“怎么是心高气傲呢?这叫作头脑清醒。”
魔族男人盛行一句话,这世间一半是为了享乐,一半是为了英名。
对大多男人而言,女人不过是享乐的一部分。对女人而言,经历的男人大多能决定她的命途。
所以,不选个疼爱自己的男人,与跳火坑有何异?
根据少绾地狱里眼见的公案与得到的忠告,活着还是方方面面都独立的好。墨渊终于懂得了,少绾不信任他的由来。她就是时时这般鞭策自己,不可全心依赖他。
墨渊看着少绾,“不是所有男人追求女子,都只为享乐。”
对方眼神懵懂又固执,“这世上真心不多,且你如何保证不变呢?”
墨渊拾起她的下巴,“如何你才肯信我?”
少绾想想,“信与不信,又有何差别?你我缘尽便罢,若能同我父君娘亲那般,千百劫不相负,那终究还会找到彼此的。若有那时,我便信你。”
话说到此,两人陷入沉默,却都睡不着了。
少顷,墨渊低低问少绾,可在他的记忆里,听说了与魔族将起的战事。
少绾明白他的意思,给他讲了一桩往事。
少绾的娘亲,阿修罗女生产的时候,差点丢了命。幸得药师佛座下的优婆夷相助,才平安产女。
据说生死决断时刻,魔君坚持舍女保母。后来阿修罗女说漏了嘴,这事被少绾知道了,与她父君别扭了好一段时间。
魔君是这般与她认罪的。魔君承认少绾娘是他心中的太阳,少绾虽是月亮,但亮过所有的星星。
少绾勉为其难的接受,与父君和好,但也不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魔君说,也许有一天,少绾能找到自己的太阳,到时便能明白这道理。
如今少绾明白了这道理,也找到了自己的太阳。
而且少绾还明白了另一个道理。一念即是一个原点,一个原点生一个世界。
湖水中若只投一颗石子,能清楚看到涟漪的走向,两个也还好。投的太多,湖面就混乱了,分不清哪里是世界的重心。
操劳一世,不知所忙为何。奔波半生,竟是南辕北辙。所以活着最重要的,不是多方追求,而是尽量舍去。
在认识墨渊以前,少绾的世界空寂,众生平等。唯一挂怀的,不过父君一人。
墨渊就是少绾世界的原点,她的第一念。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少绾以墨渊为圆心,衡量世间万物与自己的远近,始有差别。
且少绾的选择更加干脆,何必理会那些喧宾夺主的星星。她的心思,只在意太阳与月亮。只要日升月恒,世界就不会坍塌。
少绾说,“我与你交个底。我父君不是你们伤得了的。他公私分明,也绝不会对你心慈手软。众生平等,因果示现。你且放心去打,做你该做的事情。”
早上临走前,少绾懂事的说,过几日再来。且殷殷叮嘱墨渊,快给她做个铜镜。
而墨渊虽只睡了一会儿,却心情大好,气爽神清。一开门,他的父君,同一众仙伯候在门口。
他父君不徐不疾的将他带到天宫中央,仰望天顶巨大的玄镜。
父神说,这玄镜自安上那日起,几万年从无差错。墨渊正要开口,父神摆手,“你不要与我说丹炉里的煞气。这玄镜与煞气没有半分关系。”
玄镜照的是魔,且昨日来了两次的魔物,映在玄镜上,光斑红紫,血统不凡。
父神这般对墨渊说,“我已对你极力容忍,若再让我见到那魔女同你在一处,休怪我对她无情。”
墨渊无言以对,父神必然言出必行。想到少绾的安危,登时心如火灼。
他私炼煞器这罪,可大可小。但闹出这么大动静,总要对悠悠众口有所交代。父神也是狠了心,不再姑息墨渊,小题大做,数罪并罚,让他去万钧台领三道雷刑。
墨渊不曾见过,何为魔罗焰网的绝对防御。
第一道雷劈下来,蓝色的光芒勉强张开,挡住了三分威力。第二道雷劈下来,墨渊周身已完全被法力包裹。而这法力的主人,同时现身,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