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吃了两片安眠药么?”
顾海把目光投向尤其,尤其仔细想了想,突然神色一变,“我看他的课桌上貌似有一板药,具体是什么药,我没太注意。不过早上他来的时候感冒了,我估计是感冒药。”
校医凝神想了片刻,眼神聚焦在尤其的脸上。
“这样吧,你把那板药给我拿过来,我看一下。”
尤其走后,顾海走到病床旁坐下,静静地注视着白洛因。他从没有一个时刻看起来这么温和,所有的面部线条全部舒展开了,仿佛再骂他多少句,都不会扰了他的清梦。
“你放心吧,他没什么事,各项指标都显示没问题。我猜就是同时吃了两种药物,造成轻微的安定中毒。等醒过来就没事了,以后记得,第一次吃安眠药,不要服用那么大的剂量,一片就够了。”
顾海一直沉默着,脸色凝重。
尤其走进来,将药板递给了校医。
“你看,就是感冒药。”
校医点点头,走过去摸了摸白洛因的额头,柔声说道:“看来得输液了,他有点儿发烧,再加上药物过量,才会造成体虚嗜睡的。”
校医走到另一个屋子,尤其朝白洛因走过去,对顾海说:“我来看着他吧,你回去,一个人就够了。”
“你回去。”
这三个字说得很轻,但是听者感觉到的压力却分外得重。
顾海给白洛因盖上了被子。
尤其看到顾海的所作所为,心情有些复杂。在别人眼里,顾海和白洛因是水火不容的,可在尤其眼里,顾海是喜欢白洛因的,可以说特别喜欢。他从不会主动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却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去招惹白洛因;他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可到了白洛因那里,却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他总是想尽办法折腾白洛因,可真出了事,他却是最着急的一个……别人猜不透,白洛因看不懂,可尤其却能理解。
这就好比一个情窦初开的男生,面对喜欢的女生,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他不厌其烦地去招惹那个女生,揪她的小辫子,偷她的作业本,把她欺负得双眼通红……虽然白洛因和顾海都是男生,他们的关系也升华不到那一层面,但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引起对方的注意。
白洛因是顾海在这个班里唯一想交的朋友,男生的交友法则就是如此,你比我强,我欣赏你,我才会主动去勾搭你。所以尤其总说,顾海是欣赏白洛因的。
其实不光是顾海,尤其也很欣赏白洛因。
白洛因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随着日子的延续愈发浓郁,他就像是优昙花,花丛中最沉默的一位,可总有人为了他的一次绽放,甘愿苦苦等待三千年。
“我给你开点儿药吧。”
校医的一句话,打断了尤其的遐想。
“开什么药?”
校医笑得柔情款款,“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总不能白来啊!这里有很多种补脑的药,你可以带一些回去,高中学习这么累,每天都要给大脑补充营养的。”
尤其甩了校医一眼,“你留着自己喝吧。”
“……”
顾海盯着白洛因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像一个人,尽管他对那个人的容貌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白洛因的鼻子和嘴,总让顾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嗯……咳咳……”
白洛因的咳嗽,打断了顾海的思索。
“太渴了……”
白洛因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夸父,不停地追日,追啊追啊,越追越渴,还没跑到黄河边上,就被渴醒了。
一股甘甜清凉的液体流到嘴里,白洛因的双唇和舌头得到了充分的滋润,他伸手去摸杯子,结果摸到了另一个人的手,手掌宽阔有力,手指骨节分明。白洛因尝试着从他的手里抽出杯子,结果摸了半天,都没找到杯子的边缘。
顾海把白洛因那只乱动的手按了下去,又把杯子放到他的嘴边,小心翼翼地把水渡到他的嘴里。
白洛因感觉喝够了,便推开顾海的手。
“爸,我不喝了。”
顾海绷了一下午的脸终于露出几分笑意,“这么客气?”
白洛因感觉不对劲,缓缓地睁开眼,在看到顾海的那张脸之后,眼神一下就冷下来。
“怎么是你?”
“这么快就不认爹了?”
白洛因伸手去抽顾海,却被顾海强行拦住了。
“别乱动,你这手扎着针呢。”
白洛因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针和头顶上的输液瓶。
“怎么回事?”
顾海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白洛因,没有丝毫的隐瞒,也没有一点儿心虚。仿佛他给白洛因下安眠药是一个追求真理,探索奥秘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配合的是白洛因,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也是白洛因。
白洛因真想让校医给自己幺(称)二斤速效救心丸。
“这样吧,你告诉我,我哪惹到你了,我给你道歉。”
这话是白洛因说出来的,他是真的腻味了,顾海折腾得起,可他折腾不起。顾海可以坏了一个背心第二天换新的,可他就那么一个背心;顾海可以受个伤住个院,可输一瓶液要烧掉白洛因十几天的零花钱……顾海猜到了白洛因的心思,当即放出话来。
“我可以负担所有经济损失,但是让我别招惹你,我做不到。”
白洛因的头重重地砸在枕头上,看着顾海怒不可遏。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顾海淡淡一笑,“我是有病。”
“有病就赶紧吃药!”
“你就是那药。”
白洛因冷视着顾海,“你什么意思?”
“想让我好了,你就得忍受煎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