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潜听了二话不说,提剑就砍,只听“呛啷”一声,霜刃与锁链硬撞了一下,那锁链竟然纹丝不动。
“不行,不能硬来。”青年忙道,“我再想办法,前辈……小心!”
三四个魔修已经到了近前,从程潜身后一拥而上。
程潜连头也没回,霜刃在他手中抡了一个巨大的圈,这凶剑难得大开杀戒,雪亮的剑刃被染得血红,剑身活了一样激动地发着抖,所到之处杀意逼人,接连砍了一串脑袋,最后带着飞扬的血花转回来,在青年开口说话之前,第二次斩在那锁链的同一个位置上。
那青年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瞬间,凶剑与魔道的禁制已经不由分说地连撞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凶狠,黑气和寒霜你死我活的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舍难分。
被锁链困住的青年让这双方逼得眼都睁不开,不明白这人长得斯斯文文,为什么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此简单粗暴。
终于,比较凶残的那个赢了。
在青年的目瞪口呆中,锁着他的禁制锁链“咔吧”一声裂了一条缝,泻出的魔气好似灰烬上的黑烟般散开,剩下空荡荡的锁链不过凡铁,轻轻一挣就断开了。
程潜一弹指,一道白光当空化成了飞马的形状,直冲云霄而去——这是通知唐轸,他已经得手,马上脱身,让他们准备好接应。
四方魔气奔雷似的汇聚过来,孤注一掷地向程潜压了下来,被他用霜刃一肩扛住。
程潜站在风口浪尖处,仿佛蚍蜉撼树似的双手握着霜刃的一端,头也不回地冲那青年说道:“躲远些。”
青年已经见识了此人可怕,见机极快,闻听此言立刻头也不回地退到小楼之外。
程潜蓦地一侧身,将担满了魔气的一剑重重地砍在地上,昭阳城自东往西被他一剑划开了一道半丈深的坑,四溢的魔气轰然落地,妖窟一般的楼阁顿时分崩离析,他一不做二不休——将暗牢中一干倒霉蛋全都放了出来。
此处关的大多是修士,想必在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已经受尽了折磨,乍一得了自由,个个眼睛都是红的。
一场混战开始了。
就在程潜感觉自己差不多可以趁乱功成身退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琵琶响,金属弦“铮”的一声,刺入耳膜,直入人五内之间,周身真元都被它搅动了一下。
随即,琵琶声如四面楚歌,在整个昭阳城中回荡,本来已经被血腥气驱散的那股甜腻味道不知又从什么地方涌了上来,弄得人身上一阵一阵发软,程潜蓦地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了一片棉花堆里,四肢百骸中涌上说不出的酸软与潮湿。他耳畔传来一声呢喃,一双手臂柔若无骨地缠住了他的腰身,如削葱般的指尖好像领着一群蚂蚁从他身上爬过,麻酥酥的。
可惜,魔人虽有魅曲,此时却撞上了铁板一块——程潜本就不大吃色诱这套,方才又目睹了魔窟中种种不堪,一身鸡皮疙瘩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即怒不可遏地将霜刃卷成了一道旋风,将什么红粉与骷髅全都一剑削成了光脖子,程潜闻见自己身上沾染的呛人香,恨不能找个水沟钻进去好好洗涮一番。
见识到他这幅铁石心肠,不远处有人轻哼一声,那琵琶曲随之声音色突变,当中混进了一线仿佛是叶笛的声音,尖而细,不住地往人耳朵里钻。
程潜眼前一花,幻境再起,刹那间,无数人影从他心里闪过,方才甜腻的香气蓦地荡然无存,周遭突然传来一丝熟悉的兰花香。紧接着,方才那缠住他的胳膊化成了一道青烟,落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化身成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手上拿着一把扇子,冲程潜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和一只带着铜钱戒指的手。
程潜:“……”
他不由得呆了一下,有点蒙,好在蒙的时间并不长,下一刻,一枚一模一样的铜钱戒指落在了他掌心——这才是他亲手从正主手上扒过来的那个。
戒指中的仿灵鬼魅似的冒出头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神挡杀神地照着面前的虚影就是一巴掌,悍然将那冒牌的妖魔鬼怪一掌呼散,随即带着睥睨凡尘的目光,神情肃杀地重新钻回铜钱戒指中。
这蠢兮兮的仿灵,居然意外的有点辟邪功能。
程潜回过神来,耳根蓦地有些发热,感觉未来一段时间都不大能直视镜子了。
他一推霜刃剑,剑尖将空中充沛的水汽逼了出来,冻成了一块巨大的冰条,与剑刃相撞,金石之声瞬间将琵琶曲冲了个七零八落,周围的幻觉潮水似的化在了一片森森雾气中。
程潜这才看见,昭阳城四周墙上挂满了一尺来长的弦,正无风自动地叮咚作响,往城中打着迷魂阵。城墙上一个长得半男不女的魔头手中抱着一把琵琶,阴沉的目光与程潜一对,立刻闪身隐去了踪影。
最先跑出去的青年气喘吁吁地落到程潜身边,说道:“这魔头乃是魇行人中的一支,名叫‘欢喜宗’的宗主,下流得很——哦,晚辈白虎山庄弟子庄南西,奉师门之命前来此地,探看大规模聚集的魔修,一时不查,就是着了此人的道儿——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扶摇,程潜。”程潜简短地撂下这么一句话,蓦地腾空而起,将昭阳城中钟楼上一个举起号角准备吹号的魔修一剑打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瞥了那庄南西一眼,说道,“还不走,等着被一城下流的魔头围攻么?”
庄南西闻言纵身跃上城中一棵大树,随着他身形起落,一把三丈高的大弓凭空成型,那庄南西身如大鸟,自高处扑向“弓弦”,同时大声道:“小齐,借个火——”
一个瘦小的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飞快地掐了个手诀,从口中逼出一团冷冷的火,流星似的飞向庄南西,口中道:“最后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