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山峪峡谷两旁的险峰上,五千官兵埋伏在密林之中,虫叮蚁咬的不敢稍动。游击将军何炳文的军纪之森严可是众所周知的。
何参将虽说被贬至广西,从堂堂参将降为小小的百户,受此打击下变得心灰意冷,但是他是行伍出身,多年在边塞苦寒之地打仗,令行禁止、服从纪律的生活早已习以为常,因而他治理军队纵然不是有意施为,所统领的官兵也是治军严厉,军纪森严。
卫所兵军纪败坏、腐朽不堪,何炳文就任游击将军之后,那些桀骜不驯、品流复杂的部曲,在他严厉军法的约束惩制下,也不得不规规矩矩,军令一下再无一人敢予违抗,他的兵的确是整个福建军纪最好、战力最强的官兵,这也是阮大文等人想要谋杀钦差,不得不动用他的军队的原因。
草丛中,藉着林荫和半人高的蒿草掩护,火炮和擂石都已布置妥当,上边覆盖了新鲜的草皮。官兵们身上头顶遮着树枝草环,从山下望上来,俨然是林木荫荫,看不出丝毫异状。
士兵呈横线遥遥延伸向远方,官兵伏击使用的主要是强弩,尽管经过何游击的严格训练,现在能以双手撑开强弓的士兵仍廖若晨星,不过这些弓可以用双足踏开弓弦,在山顶足可供他们从容上箭,组成多轮攒射断敌退路。
按理说,这样的布置,只要倭寇没有事先察觉,那么任他们如何悍勇,站在峡谷下任由火炮轰炸、擂石砸击和利箭攒射,都休想能够活命。
何况峡谷上游听到炮声只要把河堤一扒,近日多次暴雨后充足的河水就可以灌入峡谷,这次伏击战可谓万无一失。想到这里,何炳文心里一松。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脸上还沾着两片草叶,他也不觉得难受了,只是扯了扯领口,林中虽没有烈日照射,可是密不透风,汗水已湿透了他的衣衫。
江南军的战力实在是太弱了,居然任由一群喳喳呼呼的小挫子耀武扬威。曾经率领边军和伯颜可汗手下大将博达尔模、迄林达达浴血奋战的何炳文实在难以想像,这群军备不齐、补给全无、孤军作战的倭寇,如果碰上他带领的边军队伍,会是种什么下场。
奈何倭寇所为不过是劫掠钱财,他们在大明疆土上是不可能站住脚的。而鞑靼人却对中原虎视眈眈,京师就在燕山脚下,朝廷决不可能将边军调往江南,所以小小倭寇竟然肆虐沿海六省,搅得到处乌烟瘴气。
“听说在恩公杨大人统领下,自山东、江苏、浙江路往南捷报频传,如今只有福建连打败仗,这回阮大人总算硬气了一把,敢叫人出兵与倭寇对战,我这一仗一定要赢。要打得漂漂亮亮,全歼倭寇!如果阮大人能因此鼓起作战的勇气,一改福建全省的抗倭局面,从而为杨大人解忧,我也算是报答了恩公救命之恩了。”
何炳文想到这里,扭头看了看周洪派来的那几个水师将领。由于嫌热,他们不止脱了甲胄,便连军衣也脱了下来,正坐在后边草坷里悄悄地聊着天。
何炳文轻蔑地一笑:这些将领自己都吃不得苦,不能以身作则,他们的军心士气可想而知。周洪把他们打发来,想必是为了给水师争一份功了,争就争了吧,当初要不是我贪功冒进,何至于中了鞑子的埋伏?朝中无人,做人还是低调点好。
他不由想起出兵之前阮大人和汪知府对他说的话。
阮大人说“炳文呐,咱们福建连吃败仗,再这么下去,恐怕总督大人会责怪我指挥作战不力呀,可是你也知道,咱们的水师不太争气,指望不上他们呐。如今有一股洗劫了金华的倭寇,人数甚众,足有三千多,他们穿上自金华府库中缴获的官兵衣服,一路堂而皇之地南下。由于他们军中有熟悉汉话和军制的假倭,所以扮得维妙维肖,竟然骗过了沿途州县和卫所官兵。他们进入仙霞古道因为没有通关谍文而强行闯关,杀死了守关的一所官兵,有个机灵的士兵装死瞒过他们,这才飞马抢在他们前边赶来报信。炳文呐,这是个好机会,倭寇还不知道行藏败露,要是能趁机尽歼这伙倭寇,我们在总督大人那儿也有个交待,本官想来想去,只有派你去才能放心得下,事成之后本官保举你为泉州参将兼游击将军,你看如何?”
阮大人话音刚落,汪知府已眉开眼笑地拱手道:“恭喜何将军,阮大人对这一战是势在必得,特意拨了‘霹雳雷火炮’八门,助你一战功成。呵呵呵,将军为福建立下首功,前程何止一个参将?跟着阮大人,早晚是一方封疆大吏。呵呵呵,对了,我的小妹一直仰慕将军的威名,常说福州城内四万官兵,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唯你何游击一人哪!听说何将军如今孤身一人,尚未续弦,等你凯旋归来,本官想请阮大人为舍妹作媒,你我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还望何将军不要嫌弃。”
汪家的伊人小姐?何炳文想到她顿时不寒而粟,身上马上凉快了许多。
汪知府的小妹汪伊人,如今年方二十一岁,听说容貌极美。她是嫁过人的,可惜夫家短命,如今一直住在娘家没有再醮。按说以何炳文的年纪和汪知府的地位,能续弦娶这么个年轻美貌的大家闺秀,也算是门当户对。
问题是闽地男风极盛,因之妇人间结‘手帕交’的也极多,听说这位伊人姑娘和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走得极近,彼此结‘手帕交’,按岁数在那帮妇人中排行第九,人称小九妹。
何炳文来自北方,北方的民风相对质朴一些。他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常常和同性假凤虚凰的女人当夫人,出于这位伊人姑娘的作派,他只能对汪知府敬谢不敏了。
只是……他想到自己当时一口回绝,汪知府难看的神色,心里不由犹疑起来,自己的借口说得够婉转了,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好象阮大人也有些不开心……
“不想那么多了,只要打好这一仗!只要把这一仗打好,替阮大人立下一份大功劳,相信他也不会难为自己。”何炳文想到这里,吐掉手中的草叶,缓缓站起身,向峡谷中望去。
远远的,一队官兵从峡谷深处走来了,峡中古道虽不甚宽却修整得很是平坦。平坦的土路上丛生着低矮的荒草,大队人马行进起来一览无遗。
何炳文精神一振,低喝道:“打起精神,倭寇来啦!”
四周的官兵立刻紧张起来,坐在树下乘凉的几个水师管领顾不得穿上衣甲,也急急忙忙提着刀冲了过来,借着摇曳掩映的树丛向峡谷中望去。
马队、车队行进,车轮辘辘,马嘶啸啸,只是由于峡谷两旁枝桠横生,大军偃旗息鼓,旗幡都卷了起来。
何炳文冷冷一笑:这伙倭寇扮得果然似模似样,开道的官兵刀枪耀眼,队列森严,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的底细,就算对面相逢,怕是就连自己都要被他们瞒了过去。
水师千户严虎弟迫不及待地道:“快,引燃火炮,擂石、弓箭手准备!”
“吱呀呀”一阵响。弓弦声令人心惊胆寒,一枝枝狼牙利箭搭上了弓弦,这样的重箭劲弩,就算对方身穿重甲,也绝对可以透体而入,象镰刀割草一般连人带马顷刻间射倒大片。
“统统住手!”何炳文厉声低喝:“混帐,他们还在远处,此时开炮射箭,后队的倭寇势必遁入山林,再想抓他们就难了。待倭寇前队出了谷口,再听我号令,违者,斩!”
何炳文的军纪甚严,官兵听令立即松了弓弦,重新伏低候命。严虎弟涨红了脸怒道:“何大人,阮大人将重任交给你,你怎可如此畏敌怯战?如是等他们到了谷口再发动袭击,有人冲出去怎么办?”
何炳文翻了翻白眼:“一群瞎指挥的白痴,当初在鸡鸣驿,刘公公和叶御使也是这套词儿,可是身为主将真出了事倒霉的却是老子,这群蠢货懒得理会他们,等打了胜仗有了战功可捞,他们也就不会计较了。”
想到这里何炳文黑着脸哼了一声,毫不理会地转过头去,低声命令道:“谁也不要弄出声响,静候倭寇*近。大炮装填缓慢,这先发的八炮,我要轰得倭寇阵脚大乱!”
严虎弟有些着急,周洪的密令就是要他们监视着何炳文,务必要督促他抢先开炮造成既定事实,钦差的仪仗与普通大军是不同的,如果山下的明军走近了被他看出破绽可怎么办?听提督大人的意思,此人似乎并非绝对可*呀。
荆离也是周洪的心腹,在场将领中以他品秩最高,见严虎弟被何炳文呛了回来,他背负双手,冷冷地道:“何游击,本官负有督战之责,我命令你立即开炮,否则军法从事!”
何炳文缓缓起身,双目微微地眯了起来,也寒声应道:“荆大人,布政使大人的命令,是尽歼倭寇,此战是由我指挥,战不战是你督战使的责任,何时战却是下官份内之事了,勿需操心!”
荆离手指在背后动了动,两名将校“嚓”的一声就欲拔刀出鞘,雪这的刀锋刚刚拔出一半,何炳文近前六名弓手霍地抬弓举箭对准了他们,两人钢刀拔出了一半便僵在那里。
何炳文大怒:“这些水师将领打仗不行,内讧倒嚣张得很,竟然要对我动刀。”他上前一步,森然道:“此地,我才是主将,这仗怎么打,鄙人说了算!军令如山,非同儿戏,要打滥仗等回了福州,我一定奉陪!”
双方剑拔弩张正僵持不下,严虎弟见山下明军前队已浩浩荡荡赶到山脚下,急忙打圆场道:“诸位都是为了完成阮大人的命令,何必刀兵相见呢?倭寇已经到了山脚了,何将军快快下令吧!”
何炳文冷哼一声,转脸望去,只见前队约一千名官兵已走到谷口,可是中却没有紧跟前队,两支队伍隔着半里多地。如果开炮轰击前队,中军的倭寇一定来得及反应,他们可以迅速退回古道深处,或者立即向两侧密林隐没。而那里埋伏的官兵并不多,很难达到全歼敌军的效果。
何炳文紧张地盘算了一下,如果静候中军过来,前队一千名倭寇一定可以抢在洪水到达前逃出去,以他们的战力,立刻就可以成为一支祸害一方的队伍,要循踪剿灭十分困难,如果尽歼前队倭寇,放洪水堵住谷口,倭寇唯有转头向回走。这条古道是浙闽之间唯一的通道,他们的粮草就算够大军往返之用,那时浙江军方必然也已得了消息衔尾追来。
想到这里,何炳文厉声说道:“快,左手第一门炮,炮口对准谷口,马上放炮。其余火炮对准前队倭寇,第一门火炮一响,其余火炮、擂石、弓箭一齐发射,务必全歼这股探路之敌!”
荆离和严虎弟等人闻言相视一眼,脸上都露出阴险的笑容,后边两个校尉也嚓地一声还刀入鞘,站开了半步。
何炳文的兵果然训练有素,他一声令下,立即冲过去几个士兵,扯开大炮上的草衣,将炮口缓缓移向峡谷谷口,火折子点燃了引线,令人恐怖的“嗤嗤”声随着一线火花飞快地烧向炮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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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城东城门处警卫森严,两排官兵持枪佩剑,远远站出半里地去,寄居在城外的逃难百姓被远远地赶开不许*近。一个穿着鹌鹑补服的文官和一个海马补服的武官立在城门外遥遥地看着远方。
远远的一队人马行来,个个都是一身短打扮、腰间佩着刀剑的武士,看起来象是镖局的趟子手,走在最前边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魁伟大汉,那阔口浓目和粗壮的身材,站在相对纤弱的南人士兵面前,令人望而生畏。
陪在他旁边的那个青年汉子看着就顺眼多了,一副笑吟吟的面孔,长相英俊、身材修长,腰间佩了一把狭长的利刃。
“鹌鹑”和“海马”见那三十多人走到近前,急忙迎上前去陪着笑脸道:“两位,呃……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青年武士彬彬有礼地双手扶膝,行了个标准和倭人礼节:“在下佐佐木春介。”
络腮胡子轻蔑地看了两上官员一眼,用生硬的汉话道:“我是宫本熊二,你们的布政使大人呢?为什么不来迎接我?”
两个官儿一听这个吓人的大汉性宫本,估计和纵横福建的大倭寇宫本浩说不定还有亲戚关系,连忙讨好地道:“啊!两位武士先生快快请进,我们布政使大人就在城头上恭候你们呢。”
宫本熊二不满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佐佐木则仍是一副好脾气,笑吟吟地陪在他的身边。一队武士走到城门前,“鹌鹑”恭顺地道:“两位武士先生请上城楼,呃……你们的人……”
“哈哈哈哈……”宫本熊二放声大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混蛋!我的人当然要跟我进去,嗯?你们的,这么多兵,难道还怕我们这几个人?”
“这……”文官脸上极是为难,那武官踮起脚尖向远方看了看,急忙道:“请进,请进,请贵武士的人都进城!”
宫本熊二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挺胸腆肚地进了城门,对随进城来的三十名武士不在乎地道:“守在这儿,我们很快就下来。”说着向佐佐木一挥手,也不用明廷官员带路,径向城楼上走去。
三十名武士齐齐哈依一声,纷纷就地盘膝而坐,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佩的都是中原的狭锋单刀,这时一个个将单刀横在膝上,旁若无人,这番举动令明军又敬又畏,数百官兵无人敢与*近。
那武官急急向城外官兵喊道:“快快,统统回城,拉起吊桥,关城门!”
城楼上,阮大文和周洪正惶惶相对,阮大文怒气冲冲地道:“混帐、混帐,宫本浩实在贪得无厌,我给了他六艘舰和足足六万两白银呐,到现在库银还差着三千两没有补足呢,等到杨凌一死,我们上下打点,疏通关节还不知要花多少银子,他居然又来讨要钱粮,我真恨不得……恨不得……”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咬着咱们的不过是一个杨凌而已,他在朝中的政敌还少么?只要他一死,朝中被他打压的一派就会趁机划攻讦他,他的同党就会互相争夺他留下来的那向个肥缺。谁还顾得上咱们?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作官,一年两年的功夫,咱花出去的银子就回来了。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呀,宫本浩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咱们的福州城守得住吗?何况他现在有了六艘战舰,数十门大炮,更是如虎添翼,真把他惹恼了,大军杀返回来,来个屠城,咱们的项上人头和便宜老小的性命能保得住吗?”周洪连忙劝慰着。
“哼!”阮大文看看周洪,又瞧瞧翟青山,恨恨地坐回椅上。
这时外边亲兵喊道:“报!大人,客人到了。”
阮大文一惊,不由站起了身子,周洪“嘘”了一声,连忙满脸陪笑地迎了出去。两个倭人进了城楼,傲然看了三位福州城的最高官员一眼,也不等相请,便大摇大摆地去上座坐了。
双方通了姓名,胡子倭人嘿嘿一笑,口音生硬道:“你们,我们主公要的粮食准备好了么?”
阮大文忍着怒气道:“宫本先生,为了避免冲突,本官冒着奇险赠予你们六艘战舰和六万两白银,你们答应放过福州,逐渐移师广东,怎么又出尔反尔,再次来向本官索取钱粮,我这里可没有金山银山。”
“混帐!”宫本熊二一拍桌子,跳起来大发雷霆。
佐佐木春介忙打圆场,用一口流利的汉话笑吟吟地道:“阮大人,我们主公非常欣赏你们对我们的关照,本来也不想再打扰你们,可是……要知道,我们有银子现在也无处去购粮,可是数千勇士要吃饭,怎么办呢?呵呵呵,你放心,我们主公吩咐过,有了战舰和银两,我们准备向澎湖、夷洲一带转移,寻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大人所管辖的地方,我们是一定不会再来冒犯的。可是这一路上总要有粮草嘛,只要布政使大人再交出一千担粮草,我们的大军立刻离开福建。哈哈哈哈,大人,你可以就此向朝廷禀报,闽境之乱已全部靖平,六省之中你们首先平定疆域,这份首功少不得一份大大的赏赐,我们各取所需,各有所得嘛,嗯?”
“一千担粮草,你们就离开福建?”阮大文听了又惊又喜,现在六省皆是钦差总督杨凌的辖区,处处都有倭寇行动,如果钦差在自己的战区中伏而死,朝廷可不能把一切责任归纠于他,但是一番责罚贬谪却是免不了,那时不免又要多花自己的私房银子。
如果给他一千担粮草,一则可以送走这个扫把星,二来钦差在伏而死,自己却取得大捷,平靖福建全省,到那时谁还敢追究他的责任?六省抗倭官员中他可是立了头功呀,说不定……说不定这钦差总督的空缺,皇上会顺手就戴在自己头上。
阮大文想到这儿转怒为喜,连忙问道:“些许当真?你们……你们只要收了一千担粮草,马上移师离开福建?”
宫本熊二咆哮道:“你不相信我们的话么?我们武士是说二不一的!”
阮大文听了这粗人的话,心中更信了几分,他连忙唤过翟青山,嘱咐他去找知府汪飞凌,赶快命民壮押运一千担粮草过来,战场上耗费米粮天公地道,这一千担粮食大可做帐写给了前线的官兵,干脆就说给了杨总督已全部战死的那支千人队,那更是死无对证,这简直是老天送来的机会呀。
翟青山听了阮大文的计策,也不由喜上眉梢,连声答应着去了。
周洪陪笑道:“宫本先生,佐佐木先生,呃……你们在河边停的有运粮船吧?一会儿民壮运粮到了,还要麻烦你们扮成抽调来押运粮草的民壮,我会派我的亲兵护送你们赶到河边,还望你们信守承诺,早日离开闽境呀。”
宫本二人连声答应,过了半个时辰,民壮押运着粮草大车小车地赶往东城,阮大文匆匆赶出去,装模作样地对那些民壮和官兵道:“前方战事紧张,现在泉州卫所派人来运粮草,你们赶快将米粮送到河边运粮船上,不得延……”
他话未说完,一柄雪亮的钢刀已架在他的颈上,阮大文骇然扭头,见是满脸胡子的宫本熊二,不禁惊道:“你……你这是做什么?我已依约付粮,你敢动本官,你也休想离开福州。”
站在他旁边的周洪也被佐佐木用刀柄狠狠地搠了一下,疼得蹲伏在地,刚刚走上城楼的汪知府和翟御使惊讶得不知所措。
佐佐木一脚将周洪踹翻,靴尖用力踩着他的脖子高声向城下喝道:“统统不许动,杭州水师千户韩武,奉旨打劫!”
他话音刚落,城下三十名盘膝而坐的士兵霍然跃起,迅速守住了左右两侧通往城楼的要道,右手提刀,左手虚抬,袖筒中乌沉沉的分明是机弩发动的梅花弩箭。
汪知府浑身乱抖,面如土色地道:“你们是杭州水师?奉……奉旨打……打劫?”
“正是!”韩武从怀中掏出一面黄绫,迎风抖开,厉声喝道:“阮大文、翟青山、周洪、汪飞凌通敌资敌,当诛!尔等身为士卒,听令行事,圣上不予追究,立即放下刀剑听候发落!”
城下的兵一见四位大人皆在人家手中,早就慌了手脚,何况城下还有运粮的两千民壮,众目睽睽之下谁敢造反?有一个乖乖放下了兵器,立刻就有一群人争先恐后地丢下了刀枪,地上顿时扔了一片刀矛枪盾。
韩武向阮大文嘿嘿一笑,说道:“本官奉旨打劫你的项上人头,阮大人,请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