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明白,商怀德这是要补救补救自家的脸面,尤其是要将商宝容撇清了。这件事情,正如商怀德自己说的,是他做的太心急,太鲁莽。而这样的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对商宝容的名声是有相当的影响的。
要维护一个待嫁姑娘的脸面和名声,连守信也好,连蔓儿也好,都不会去揭穿商怀德那些明显的谎言。
想来商怀德来老宅,就是找连守信说这件事。现在事情说完了,还是这样的结局,连守信就觉得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连守信起身告辞,就带着三个孩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路上要加小心啊,”连老爷子硬是下了炕,送几个人到了前门口,“今年怕是要倒chun寒……”
因为外边还冷,连守信、五郎、连蔓儿和小七就都不让连老爷子再往外送。
“爷,你老回屋吧,这外头冷。等我们从府城回来,再来看你老。”几个孩子都说道。
“哎。”连老爷子答应着,还抬起手,摸了摸靠他最近的小七的头。“小七又长高了。”
连老爷子还是出了前门口,不过却也听从了爷几个的话,没有再往外送,就是站在那,目送连守信、五郎、连蔓儿和小七走到大门口。
眼看着几个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连老爷子不知怎地,突然视线就有些模糊。他甩了甩头,以便眼睛中的湿意不会聚集成泪水。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在他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连守信还有那几个孩子都已经成熟、长大、强壮了起来。那背影,有他熟悉的影子,也有让他感到陌生的东西。
连蔓儿走到大门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连老爷子微微以这么门框,正抬起头,用袖子擦眼睛。
是被什么迷了眼睛吗?连蔓儿心里想。
连守信这个时候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似乎是有些不忍心地扭回头来。
“你爷老了,你爷年轻的时候啊……”
连蔓儿并不知道连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不过这几年,她是看到了的。连老爷子确实是老了,整个人瘦了一圈还不止,挺直了一辈子的腰板也微微有些前倾,加上花白的头发。连老爷子不再是那个jing神矍铄的老爷子。而是带着垂暮气息的花甲老人。
一声叹息。
爷几个回到家里的时候,张氏已经在李氏的帮助下,将连守信、五郎和小七的东西都收拾齐整了。连蔓儿的东西不用张氏cāo心,有贴身的两个丫头会给她收拾。
“老爷子咋样?”张氏见连守信回来了,就问道。
张氏只问了连老爷子,并没有提及周氏。一家人对此也有习以为常。这倒并不是张氏对周氏记仇,而是在大家伙的心目中。周氏根就不需要任何人担心。她活的是那样的肆意、强壮,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真正的伤害和影响到她。
可连老爷子却不一样,连老爷子是真正心里有事的人,他的身体也是真的让人担心。
但是,也有一点是不容否认的,大家伙普遍对连老爷子更有感情。
“还是那样。”连守信就道。“没见咋好,也没见咋不好。”
“年纪大了,哪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能保持着。就不错了。”许是看出连守信有些伤感,李氏就在旁说了一句劝解的话。
“嗯。”连守信点头,对于李氏,连守信一直是很尊敬的。
“是有啥事?”更加了解连守信的张氏也发现了他的异样,“老太太给你话听了。还是别的啥?”
连老爷子最近已经不会再给连守信出什么难题,去老宅。唯一能够让连守信不爽的人,就唯有周氏。所以,张氏才会这么问。
“不是老太太,是……哎,这个事,真没法说。”连守信yu言又止。
“有啥不能说的。你不说,一会我问蔓儿和小七。”张氏就道。
“爹,现在也没外人,这事还是得让我娘也知道知道。”连蔓儿就道。
“是啊,你有啥事,还得瞒着我?”张氏也道。
李氏来坐在炕上,听他们这么说话,就借口说有事,要下地,打算回避一会。
“姥姥,你不用走。也没啥大不了的事。”连蔓儿赶忙笑着拦住李氏,“爹,你不说,我就说了。”
“是没啥大事,就是三姨和三姨夫,想让我给宝容做媒。……要说给王小太医。”连守信就将商怀德和小周氏跑去老宅堵他,让他做媒的事情跟张氏和李氏说了一遍。
“哎呦,这可真是没想到的事。”张氏和连蔓儿当时的反应一样,也大吃了一惊,“人王小太医,那不是都说定了亲事了吗?”
“可不是,老爷子帮着拦了一下,意思告诉他不合适。可他还就认准了,没办法,我只能说人家已经定了亲了。”连守信就道,“其实,他要好好打听打听,也不至于就这么跟我开口……”
“估计是听咱们说明天就去府城,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连蔓儿就道。
商怀德是个极jing明,善于抓住机会的人。王幼恒的人才和家世都是上上之选,他看中了,怕被别人抢占了先机,当然不肯从容地再等不知道多少天。
对于这件事,一家人说了一句,就没有继续说了。而且,不用连守信嘱咐,张氏就说了这件事要哪说哪了。
“要传出去,宝容脸上肯定不好看。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到时候说啥话的都有。她正是要说亲的时候,可不能有啥闲话。”
“对,在老宅那边,我就这么说了。”连守信道。
连守信和张氏两口子能够感情那么好,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两个人在大多数事情上的看法是一致的。如果放在连蔓儿前世的那个年代,就是所谓的三观相合。这是婚姻稳定、和谐的一个重要基础。
“老太太好像还挺听三姨的话的……”沉默了一会,连守信突然说道,“看见年轻相当,条件好的,想试着给闺女说说,这其实也没啥,成不成的,那不是还得两下都愿意才行吗。就是……”
连守信的表情颇有些忧虑和不满。
“是啥?”张氏就问。
“三姨夫今天有两句话,我听了心里特别不舒服。”连守信想了想,还是试着将心里的感受说了出来,“他说他的门第和王家的不相当,可我这门第,我的表妹要嫁给王家,王家就巴不乐得的。”
“我知道,他这话是有点捧着我说,可是,我听了就是不舒服。他还说这样的事,他看的多了啥的……”
“这话,是不大好。”张氏想了想,也点头,“我不是我咱的关系跟他疏远啥的,可也真不是那么回事啊。”
连守信和张氏夫妻两个还是厚道,所以才会说不太清楚他们具体不舒服在哪里。夫妻两个的脑子里,根就没有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没有仗势欺人。
“说不太清楚,还是咱没念过书吧。我就知道,要是我和他换过来,我就不能做他做的事,也不会说他那样的话。”连守信又道。
“对,没错。”张氏再次点头,连守信正说出了她的感受。
“爹、娘,你们不怕往后他们在我nǎi跟前说你们坏话,给你们穿小鞋吗?”连蔓儿笑着问连守信和张氏。
“三姨今天是不大高兴。估计也是跟我不熟,还有点惧着我是个官,要不,当场就能说出不好听的来。”连守信就道。
“我还怕啥坏话,小鞋啊,没有这件事,老太太也不能待见我。那不是人家老姐妹第一天见面,就唠我这个儿媳妇了。”张氏有些无所谓地道。
“爱说啥说啥吧,还能咋样,反正背后挨的骂也不少,当面也没给过我啥好脸sè。”连守信也道。
连蔓儿忍不住笑,这两个人还真是对老宅,尤其是周氏那一套有了免疫力。
一夜无话,第二天,连蔓儿就带了两个丫头,跟随连守信、五郎和小七一起往府城去了。一路上颇为顺利,等到了府城,早有管事的将事情安排妥当,爷几个出城去,将两个庄子都看了,并干脆地都买了下来。
丈量土地、重新设置界碑、写契书、去官府上档子,接着爷几个又在城外住了两天,将两个庄子上人事等重新安排了一遍,这才又回到府城中来。
这天傍晚,爷三个吃过了晚饭,就都聚在书房里,连蔓儿带着小七翻看账册,连守信和五郎在旁边轻声地说话。
中国的字颇有内涵,比如富这个字,就是房屋、人口和田地组成的,要有房子、有人、有田地才能称之为富有,才能够富有。其中田地,更是富有的基础。
在这个年代,皇帝是最大的地主,想要富有,就是要有多多的田地。所以,不仅是庄户人出身的连守信,就是连蔓儿也很热衷于买田置地。
新添的这两个庄子,共有庄田九百余亩,庄院房舍三百多间,连蔓儿家是多花了一些钱,才能胜过其他的买家,将两处产业收入囊中的。
“都是好地,花多少钱都值。”连守信说道,“蔓儿啊,这两笔钱出去,咱手里的现银子,是不是有点紧?”
连蔓儿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蹬蹬的脚步声响,一个人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不、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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