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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所属类目:外国文学  作者:塔拉·韦斯特弗
内容简介:

人们只看到我的与众不同:一个十七岁前从未踏入教室的大山女孩,却戴上一顶学历的高帽,熠熠生辉。只有我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我来自一个极少有人能想象的家庭。我的童年由垃圾场的废铜烂铁铸成,那里没有读书声,只有起重机的轰鸣。不上学,不就医,是父亲要我们坚持的忠诚与真理。父亲不允许我们拥有自己的声音,我们的意志是他眼中的恶魔。哈佛大学,剑桥大学,哲学硕士,历史博士……我知道,像我这样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无知女孩,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应当感激涕零才对。但我丝毫提不起热情。我曾怯懦、崩溃、自我怀疑,内心里有什么东西腐烂了,恶臭熏天。直到我逃离大山,打开另一个世界。那是教育给我的新世界,那是我生命的无限可能。

献给泰勒

过去总是美好的,因为一个人从来都意识不到当时的情绪;它后来扩展开来,因此我们只对过去,而非现在,拥有完整的情绪。

——弗吉尼亚·伍尔夫

最终我认为,教育必须被视为一种对经验的不断重建;教育的过程和目标合而为一,是一回事。

——约翰·杜威

我站在谷仓边废弃的红色火车车厢上。狂风呼啸,将我的头发吹过脸颊,把一股寒气注入我敞开的衬衫领子。在这种靠山近的地方,风力强劲,仿佛山顶自己在呼气。往下,山谷宁静,不受干扰。与此同时,我们的农场在舞蹈:粗壮的针叶树缓缓摇摆,而山艾和蓟丛则瑟瑟发抖,在每一次气流充涌和喷发时弓下身去。在我身后,一座平缓的山倾斜而上,继而将自己与山脚缝合。如果抬头望去,我便能辨认出印第安公主的黑色身形。

漫山遍野铺满了野生小麦。如果说针叶树和山艾是独舞演员,那么麦田就是一个芭蕾舞团。大风刮过,每根麦秆都跟随大家一起律动,宛如无数位芭蕾舞者一个接一个弯下腰来,在金黄的麦田表面留下凹痕。那凹痕的形状稍纵即逝,和风一样倏忽不见。

朝我们山坡上的房子望去,我又看到另一种不同的动作。高大的身影僵硬地在气流中艰难行进。是我的哥哥们醒了,在那里试探天气。我想象母亲站在炉子旁,忙着煎麦麸薄饼。我勾画着父亲弓背站在后门,系上钢头靴的鞋带,把长满老茧的双手伸进焊接手套里。下面的高速公路上,校车驶过,没有停留。

我只有七岁,但我懂得相比其他任何事,最令我们家与众不同的是这个事实:我们不去上学。

爸爸担心政府会强制我们去上学,但并没有,因为政府压根儿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家有七个孩子,其中四个没有出生证明。我们没有医疗记录,因为我们都是在家里出生的,从未去医院看过医生或护士。[除了我姐姐奥黛丽,她小时候断过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被送去医院打石膏。]我们没有入学记录,因为我们从未踏进教室一步。我九岁时才会有一张延期出生证明,但在这一刻,对爱达荷州和联邦政府而言,我不存在。

那时我当然存在。我成长中一直在为末日降临[DaysofAbomination,摩门教末日论者根据《圣经》预言,预测世界末日终将降临,到时会爆发小行星撞击地球或气候巨变等灾难。——无特殊说明,文中脚注均为译者注,尾注均为作者原注。]做准备,提防太阳变暗,提防血月出现。夏天我把桃子装罐储藏,冬天更换应急补给。人类世界崩塌之时,我们家会继续存活,不受影响。

我被山间的节律养育,在这节律中没有根本性的变化,只有周而复始的转变。太阳每天清晨照常升起,扫过山谷,最后坠入山峰后面。冬天落下的雪总是在春天融化。我们的生活在轮回——四季轮回,昼夜轮回——在永恒的变换中轮回,每完成一次轮回,就意味着一切未有任何改变。我曾相信我们一家是这不朽模式中的一部分,相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会永生。但永生只属于大山。

父亲曾经讲过一个关于那座山峰的故事。她古老而庄严,是一座山的大教堂。连绵的山脉中,巴克峰不是最高、最壮观的山峰,却最为精巧。它的底部横亘逾一英里,黑暗的形体从地面隆起,上升,伸入一个完美无瑕的尖顶。从远处,你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形在山体正面显现:巨大的峡谷构成她的双腿,北部山脊扇形散布的松林是她的秀发。她的姿态威风凛凛,一条腿强有力地伸向前方,比起迈步,用阔步形容更准确。

父亲称她为“印第安公主”。每年积雪开始融化时,她便显现,面朝南方,望着野牛返回山谷。父亲说,游牧的印第安人留意着她的出现,将那视为春天的标志,山川融雪的信号,冬天结束了,该回家了。

父亲所有的故事都关乎我们的山,我们的山谷,我们呈锯齿状的爱达荷州。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如果我离开这座山,如果我漂洋过海,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的地面,再也无法在地平线上搜寻那位公主时,我该怎么办。他从未告诉过我如何知道,我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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