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娟把整个事情告诉了雪晨,雪晨在沙发上愣愣地一言不发。
“雪晨,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但是……哎……都怪我……”雪娟的眼泪流了下来,她从未想过会对妹妹撒谎。
但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如果你总是一味地全部坦白,那就等于堵死了回旋的余地。雪娟的诚恳,有时却会让事情适得其反。雪娟完全没有学会圆滑和世故,特别是在对待自己孪生的妹妹上,也从未想到过欺骗,但当雪晨得知林楠对亲手将戒指戴在雪娟手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抽泣起来。
雪娟本想把海边的事情讲完,但看雪晨这样,也再无勇气去说。雪娟不知道,自己这么坦白到底是对是错,如果是对,妹妹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如果是错,那自己为何会如此失魂落魄,雪娟觉得这不是爱情,这是场噩梦。雪娟决定把林楠在海边对她说的那些话,深深埋藏在心里,然后让岁月的风尘去将它稀释,直至消失,雪娟希望自己还能像从的那样,静静地守在那个毫无生活情趣踏踏实实的小严身边,就那样,过着像张白纸似的生活,虽然她明明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经侦处继续给林楠放着所谓的年假,其实是剥夺了他所有的办案权力,那个案子分给了别的探组侦办。看着他们匆匆来去的身影,林楠感到心里的阵阵绞痛,这熟悉的忙碌真的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这些身边的同事加班的忙碌,竟然是为了将自己的父亲绳之以法。林楠痛苦万状,感到肉体和灵魂都在备受煎熬。
林家的生活一落千丈,几处房产都被依法查封,银行的所有账户也被冻结,林家康名下的车辆,也包括林楠的那辆MINI COOPER和老捷达也都被查扣。可以说,他们母子俩是净身而出的。妈妈暂时住在了小姨那里,虽然林楠总是安慰妈妈说父亲的事还在调查,总会查出真相的,但他焦虑惶惑的眼神欺骗不了妈妈;而妈妈虽然点头说没事,但同样是在欺骗着儿子。母子俩都努力压抑着无尽的痛苦,像隔着一道玻璃墙一样,故作平静地安慰对方,小姨看在眼里,只有无声的叹息。
林楠听得懂那海涛在劝他什么,也明白,作为一名警察,自己此时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要做。无论从他特殊的身份,还是从他的职业上讲,最起码的要求就是,他绝对不能过问此事。但与此同时,作为一个儿子来说,他最起码的标准就是要过问此事,就是要想尽办法去探视自己的父亲,竭尽全力去替父亲昭雪,证明父亲的冤屈。但那海涛问过自己,在法律和情感面前,到底该选什么,他毫不犹豫地作出了判断,选择了法律。而这看似极其简单的判断,真的要让他付出难以想象、难以承受的痛苦压抑,谁也无法理解他这种压抑在心底的无声煎熬。林楠整日在家中沉默,水米不进,接着就发起了高烧,幸亏章鹏和那海涛及时将他送到了医院才没出现什么危险。
林楠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眼神里毫无生气呆呆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那海涛和章鹏见状,无言以对。
“楠子……有什么我们能为你做的吗?”那海涛问。林楠无语。
“楠子,这车没了,还能再买,这房没了,还能……”章鹏刚要劝解,就被那海涛拦住了。
“你丫这说什么呢!”那海涛责怪。
“没事……”林楠轻声地回答:“谢谢你们俩了,我想安静一下。”林楠说。海涛二人刚要起身离去。林楠又说:“拜托你们,照顾好我的妈妈。”
“放心吧。”那海涛说。
“海涛……”林楠又叫住他,停顿了一下说:“这个案子,你放手办吧,别受我的影响,放心,我不会怪你的。”林楠说着闭上了双眼。
那海涛心如刀绞,忍住眼泪,点了点头。
章鹏这几天也累瘦了,本来他人就显得黑,经这么没白天没黑夜的折腾,看着跟菲律宾人没什么两样,这点和秦岭胖媳妇说的不谋而合。
“章鹏啊,你可得好好补补觉了。”秦岭躺在病床上说:“你瞧你丫这操行,跟他妈黑奴似的。”秦岭刚想笑,就感到伤口疼,哎呦了一声。
“你呀,就不是当英雄的料。”章鹏现在说话规矩,一点脏字也没有。“你就是有当英雄的壳儿,也没这英雄的瓤儿,整天一张嘴就喷粪,这万一以后要被提拔当了领导,那怎么服众啊。”章鹏刚想浑身得瑟做广播体操,就努力控制住了自己。
“呵呵,我可没当领导的命运。”秦岭撇着嘴笑了笑。“我这次啊,也就顶多算是拿命换了个副科,差一点就见了阎王爷了。”秦岭说。
“得了吧你,这乌鸦嘴一点把门的,还阎王爷,阎王爷见了你就想吐,你就是想见人家人家还不想见你呢。”章鹏嘴上不带脏字,但是挺损。“你呀,当时就怎么想的啊,也不抄个家伙就上去了?”章鹏问。
“我操……”秦岭摇头。“你是没见那架势啊,那俩孙子扑过去拿着刀就要干,这哪容我找家伙啊,再说,我他妈当晚也没打算蹲这俩孙子,哪想到能碰见真刀真枪啊。”秦岭说:“我当时啊,一冲上去就有点后悔,我就想起许多前辈了。”
“前辈?”章鹏费解。“谁啊?”
“张大庆、徐晋格、袁时光……”秦岭一一道来。
“操!你丫没想起黄继光来啊。”章鹏刚一说脏字,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脏字,该打!”
“哎呦喂,怎么着,你广播体操还真学好了,连脏字都不说了?”秦岭乐了。“那是,我决定了,要当一个好警察。”章鹏信誓旦旦地说。
“呵呵……”秦岭摇着头说:“按你的意思说,这走路晃悠的就不是好警察,这走路姿势好的就是好警察?这说话带脏字的就不是好警察,这说话文明的就是好警察?笑话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好警察还能整天向我原来那样得瑟着满嘴脏字?”章鹏问。
“我到不是这个意思。”秦岭说:“你丫原来那样是太过了,我是说干什么啊,都得有一个度,你不说脏话这些是好事,但还都停留在表面现象上,如果你要想真的当一个好警察,就得从内心里真正要求自己,让自己脱胎换骨,不能光做表面文章。”秦岭严肃地说,眼神里没有一丝玩笑。
章鹏看着秦岭都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话能从面前这个平时总遭他欺负的人嘴里说出。
“你真成英雄了!”章鹏点头地说:“恩,我明白你说的话,我一定照做!”
“我操!”秦岭突然大笑。“你丫还真信我刚才说的话啊,我这是玩儿你呢。”秦岭一笑伤口就疼,努力克制着自己。
他胖媳妇见状,忙过来责怪。“你个没正的,老拿广播体操开心。”“不,你说的这不是玩笑。”章鹏摇头。“我明白了。”
“哎?你明白什么了?”秦岭诧异。“我还不明白呢。”
“只要心里是一个好警察,方法并不重要!”章鹏总结说。
“哎呦,你丫可真升华了啊。”秦岭笑了。“你……怎么就想让自己变成个什么好警察呢?为了姑娘吧……”秦岭坏笑。
“恩……确实是为了一个姑娘……”章鹏点头。
“操!”秦岭还想往下说,病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分局人口处的几个领导带着宣传干部走了进来。秦岭的表情一下由戏谑变为正式,章鹏看在眼里,笑在心中。秦岭这小子,越来越符合英雄的标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