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深秋天气,李佑的后背里衣竟然有些汗湿。他心里有鬼,自然不想在岳父面前和付姨娘说话,担心引火上身,但又必须和付姨娘商谈怎么应付,所以要想法子找一个单独会面机会才好。
心念急转,李佑对岳父请缨道:“丑事不宜张扬,二娘来去出了什么动静容易惹得旁人疑心,小婿愿为老泰山分忧,悄悄前去询问,有了结果再行回报。”
刘老巡检也觉得女婿说得有道理,即便是一个快出家的男人,也不想在这上头失去面子,当然惊动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付姨娘来了后哭闹吵叫就不好看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一冲动说出“野种”叫女婿得知内情,在打算好怎么处置之前,还是不要再把这个消息扩散开。同时他又生了不想见付姨娘的心思,或者说不想直接面对这个尴尬,派业已明白情况的李佑代他去问话倒也合适,便点头道:“且去罢。”
得了老泰山允诺,堪称是贼喊捉贼的李姑爷在老管家陪同下,往后院付姨娘房中行去。道上他心里渐渐冷静下来,边走边想道,幸亏今日来了一趟刘府遭遇此事,否则一切休矣。
关于这个事情,李佑初步打算一是要把自己摘出去,二是安抚住付姨娘,三是尽可能保住这个胎儿,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种,最好是个急缺的儿子。不过一会儿见了付姨娘该怎么说还需要仔细斟酌斟酌。
及到进了付姨娘屋子外间,屏退所有下人后,李佑面朝付姨娘,只见她身形慵懒地坐于椅上,姿容依旧艳丽,但神色紧张,目光惶惶。看来也是知道诊断结果的,张大夫没有瞒着她。
“二娘你这可真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李佑没好气地低声讽刺道。
付姨娘看到李佑仿佛见了靠山,紧张地忍不住要去抓住李佑,可伸出手后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慌什么!老泰山派我问话,如何回答?仔细想想,有没有可供栽赃的人?比如二娘晓得谁身上有什么记号的?”李佑循循善诱地提供思路道,先要将祸水引道别处,把自己这无辜受害者摘出去。
本以为来了救星感觉有了依靠,却听到李佑这要把他自己撇清的话,付姨娘登时气涌心头,腾地站起来道:“你这该杀千刀的叫妾身承认与别人通奸么?还不如就认了你……”
李佑吓了一跳,回头看看门外近处无人,沉声斥道:“蠢货,难道要拉着我一起死才好?连我都陷进去了谁还能帮你?况且别忘了我至少答应过要照管杰哥儿,你把我拖下水有何好处?”
付姨娘被李佑训得强行咽下一口气,又记挂起自己的儿子,也只好照着李佑的说法去想。低头片刻,才答道:“府中有个仆役刘信,与我那侄儿交好,听说侄儿提起过他腰部有痣。”
李佑微微放了心,看来她是心里想通了,女人狠毒不可怕,就怕她失去理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胡来而搞得局面不可收拾。又问:“那人相貌如何?”
“中上。”
“就是他了。”李佑决定道:“我去回复老泰山。”
付姨娘焦急地说:“那妾身怎生是好?”
“我自然尽力为你开脱,你等待消息。”
李佑又回转到书房,对岳父道:“问清楚了,奸夫是府中仆役刘信。如何处置?”
刘老巡检犹疑道:“确实如此么?”
李佑答道:“付姨娘供认刘信腰间有黑痣一颗,此足以为证。”又补充了一句:“听说是付人才从中牵线。”
刘老巡检拍案大怒,“我待她不薄,竟敢如此不守妇道。走!老夫要打死她!”
这可不太妙,不能把付姨娘逼急了……李佑计上心头连忙道:“二娘说,她守着活寡十分难熬,忍不住做下了红杏出墙的错事,请老泰山垂怜原谅。”
这一句话顿时击中了刘老巡检的软肋,那话儿硬不起来也就没法对妻妾硬气,这方面确实也有所亏欠。又一想自己就要出家,何苦为这事大动干戈叫人看笑话,但肯定不能留着付姨娘在家继续出丑了。
李佑观看岳父神色,又道:“此事不宜久拖不决,否则难免传言纷纷,老泰山快刀斩乱麻的好。”
李佑这是要催着岳父早早将事情定死,免得过了这阵又出什么破绽糊弄不住。
刘老巡检叹口气道:“罢了罢了,老夫也不追究了,你去叫她收拾自己衣物,自行离开本府罢。对外就说老夫要出家,所以遣散妾室。”
这算是赶付姨娘净身出户了,另外杰哥儿作为刘家唯一的儿子,自然是留在刘府的,小妾即使被赶出门也无权带走,哪怕是亲生的。
岳父这个决定很符合李佑的心思,他应声就要去赶付姨娘走人时,又见刘老巡检将老管家找来吩咐道:“将那刘信暴毙了,报一个急病!再将付人才打发到庄子里去务农,地租以八成计。”
这二位真正的无辜者下场好惨,但李佑可没有时间同情他们。他要尽快将赶走付姨娘的事情落实了才好,只要付姨娘出了刘府,以后老泰山想起什么疑点也无对证了。
话说在李佑的“监督”下,付姨娘收拾了些衣物,抱着不大不小的包裹对李佑说:“妾身只有个远房亲戚在府城,要去投奔他。”
李佑听了点点头,这样也不错,小声说:“保重身子,等我回了府城再见。”这算是安抚付姨娘了,免得她狗急跳墙惹出是非。
“可杰哥儿……”
李佑道:“先保住自己罢,来日方长。”
到了刘府大门,李佑把长随张三叫过来说:“你从家里支取二十两银子,租了船护送二娘去府城安顿。”
张三心里十分奇怪,不懂老爷为何顾惜付姨娘,还特意叫他这长随护送,但不明白也得照做了。
望着付姨娘远去,李佑才松了一口气,今天真是好险,多亏灵机一动说得老泰山不想直面尴尬,才有了居间弄事的可乘之机。
李佑还想通过岳父去寻找巡检司的内线,但看刘老巡检这心情不是说事的时候。于是暂时离开刘府去了虚江县衙,要和陈知县谈谈。